无意中发现街上有卖油炒面的,是家简陋小店,没有醒目标志,只在玻璃窗上贴了张白底红字的纸,便是广告了。卖东西的是个胖老头儿,见有人进屋就迎过来。
记得他介绍了半天糖火烧和麻花什么的,热情全挂在脸上,挺和善的,可我只买了包油炒面。他称油炒面时说,他卖的油炒面绝对正宗,是用牛油炒的,里面还加了果料。胖老头儿也不无遗憾,说现在吃这口儿的人不多了,卖它的就更少。临走,他一再说好吃您一定再来……
买油炒面纯属偶然。每星期去看父母,给他们带点儿什么最让我费心思,实在想不出什么东西好吃。他们什么也不缺,可我总觉得买点儿什么是我的心意。
还是孩子的时候,胡同口有一家早点铺。小学六年,我在这里吃了六年的早点。每天早上上学,或者豆浆油条,或者烧饼油饼,要不就是牛舌饼夹薄脆……在那个年代能吃上这些,真算是幸福。但吃久了,还是觉得有点儿腻。记忆里,开早点铺的是对中年夫妇,对我们这些小学生特别地关照,用现在的话说,我们是他们最忠诚的客户,也是他们的衣食父母。
为了伺候好我们这些顾客,他们想尽了办法,变着花样让我们满意。看着我们一窝蜂地来,狼吞虎咽地吃完东西,又一窝蜂地跑去,他们总会露出微笑。
可以说,在这里我吃到了当年京城里几乎所有的小吃,也是第一次在这里吃到油炒面。回想第一次吃油炒面还以为老板娘端上来的是一碗糨糊,灰黢黢的没一点儿美感。但闻着却诱人,有一种淡淡的糊味儿,还有一种麦子的清香。那时候,甜甜的油炒面让我们这些孩子好一阵激动,甚至觉得它就是人间的美食了。我们把吃六分钱一个油饼的钱全买了三分钱一碗的油炒面,特别是在冬天,两碗油炒面灌进肚里,撑得腰都弯不下了,额头鼻尖都钻出小汗珠,摘下帽子,头顶上会腾起一缕白烟。记得我们把吃油炒面的兴奋说给大人时,大人们也显得很开心。
其实油炒面非常容易做,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神秘。看我馋得不行,父亲说想吃好办。他把白面倒进烧热的锅里,然后不停地翻动着,白色的面粉一点点发黄变成褐色,香味也就慢慢地飘散开来,弥漫在整个屋子里。当时我觉得父亲很了不起,看着他把炒面放进碗里,再加上白糖,把烧开的水倒进去,神了,一碗香喷喷的炒面和早点铺的一模一样。后来,只要想吃炒面,就仿照父亲的样子也做上一碗解馋。
也是从父亲那里才知道,炒面最初大约和战争有关,行军打仗,吃饭就很成问题,来不及做饭,把面炒熟了背在身上,随时吃上一口,再喝点儿水就可以充饥。再后来看电影,注意到我们解放军战士,果然有在行军途中从肩背的干粮袋里倒炒面吃的情形,认定是战争原因才发明了炒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