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国际商务界,人们一般都认为,具有绅士风度美誉的英国交际礼仪,是西方社交礼仪的代表。而我们中华文明古国礼仪之邦的礼貌谦和,也一直为世人所称道。
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去英国,就遭遇了“失礼”和尴尬,至今还让我难以忘怀,这使我深深感到了东西方民族文化的碰撞和交际礼仪的差异。
首先,我们在国内收到礼物时,是不兴当着送礼人的面打开包装的,一般是致谢后收起来。而英国人则相反,他们认为当着送礼人面打开包装,表示欣赏和赞美,是对送礼人的尊重和感谢。也正是他们的欣赏、尊重和坦率,才使我遭遇了难言的尴尬。
后来去英国次数多了,慢慢就发现,英国人也和中国人一样以谦虚为美德,也都讲究一定的客套。但英国人的谦虚与客套,包括商务活动和日常生活中的很多交际礼仪,与我们国内的观念和传统礼貌,是大相径庭、差异多多的。这差异因民族文化、传统习俗不同而各式各样,有些还是十分有趣的。
就说谦虚客套吧。商务会谈、朋友见面,难免互相说些恭维之词,中英皆然,但被恭维者反应迥然不同。客户说我们团组的翻译“你的英文真好”,他连忙回答说“不好!不好!让你见笑了”;反之,你夸英国客户生硬的中国话说的好,他会满脸堆笑地连声说“谢谢”,好象他真认为他中文好似的,其实他是感谢你对他的鼓励与尊重。一位妇女称羡另一位妇女服饰漂亮,后者是中国妇女,她就会说“不好看”,甚至说“这是我上班时才穿的”;如果是英国妇女,她则说“谢谢,真高兴你也欣赏这件衣服”。尽管你的恭维是客套话,英国人也会诚心“领受”的。同样是谦虚,英国人的自谦首先是自信,然后对他人的欣赏和夸赞表示感谢;而我们国人则常用贬低自己的方式表示自谦。就像前文我遭遇那次的尴尬一样。
还有一次,我们从伦敦去外地访问客户,中途经过牛津城,晚上下榻郊外一个很幽静、很舒适的酒店。服务台接待我们的值班生访问过北京,所以见到我们非常热情。闲谈中,我听说他是牛津大学毕业,大感诧异,马上为他大加惋惜,说“你怎么会能干这种工作?”他听了马上沉下脸来,明显不悦。我感到纳闷,按我们观念,为他惋惜是高看他,认为他是牛津学子,理应干大事,怎么站服务台呢?第二天早上告别时,我才解开这个迷。原来,他认为我是瞧不起他的工作,也就是瞧不起他了。因为,在英国人看来,无论干什么工作,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,就应该受到他人尊重。看来,我对他表示的友好和恭维,却让他感到受贬而不快了。
是啊,有些在我国表示友好的词句和礼貌,对于英国人甚至整个欧洲人来说,未必对方就会感到悦耳愉快。如帮了别人一些忙,对方表示感谢,我们会习惯地说“这是我应该做的”。英国人听了,他的感激之情马上就会打折扣。因为你的这句话他会理解为:“这是我的职责,所以不得不这样做”。也就是说,你是迫于职责才不得不为他效劳。而同样情况下,英国人则会说:“这(为你效劳)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。”一方面他对感谢表示了还谢,另一方面也表示给帮忙做事,是他发自内心的愿望。这使双方都感到了诚挚亲和。
在我国,一贯以尊敬老人为美德,以“老”字为尊称。但英国却全然相反,不仅不喜欢你称他“老”,甚至也不能在言谈举止中对他的老暮年龄有所暗示,譬如不必要的搀扶或恭敬。如果你夸他“你这么大年纪了身子骨还这么结实”。这话要在中国说,对方可能笑眯眯的;而在英国说,对方会大为不快。记得那年在英国访问一家客户时,公司总裁七十多岁的叔叔,整天开着大奔驰接送我们去公司谈判和观光游览,他车开的又快又好,我夸他了一句:“您老这么大年纪了,开车还真赛过小伙子!”他气的一天没给我好脸儿。
在我国民间,有一个喜欢在朋友、同事、邻居的子女间“论资排辈”的传统礼貌。孩子们一定要称与自己父母年岁相仿的人为“叔叔”、“阿姨”,再长一辈的要称为“爷爷”、“奶奶”,英国人可不讲这一套。孩子们只对父母的亲兄弟姊妹才称“叔”、“舅”(uncle)和“姑”、“姨”(aunt)。他们对父母的同事、朋友统统称某某先生(Sir)或夫人、女士(Madam、 Lady)。并且在一些现代家庭,为了表示亲密,孩子对父亲直呼其名的情形也不少见。这些我们固然不必效仿,但一旦到国外,切不可把中国礼仪习惯照搬。
比如,我们国人爱讲礼貌。朋友、同事、邻居日常碰面,都要说两句客套话,见面时总喜欢问一声“您吃饭了吗?”;有时为了多寒喧几句,还要再问一声“您上哪儿?”。这客套话国内人听了很家常,可要是放到英国说,他们听了就会反感了。英国人最不喜欢别人过问和干涉他们的个人生活。你问他上哪儿去,他会认为你这是在打听他个人私事;你问他吃饭了没有,他会误认为你想请他共进午(晚)餐。而“今天天气怎么样”,才是英国人见面客套时的不变话题。
还有在我国各地口语中,都有“劳驾”、“借光”、“麻烦你啦”之类的客气话;也常用“请”字请人做事,如“请帮我倒杯茶!”“请把报纸递给我”!但全是命令句式。英国人日常口语中也常常挂着“请”、“谢谢”、“对不起”之类的客气话,但在请人做事或提问时,则用疑问句来表达所要求的肯定意思。如上述,英国人就会说:“您能帮我倒杯茶吗?”“报纸您看完能递给我吗?”虽是疑问句,实际上却不容置疑,既肯定又显得亲切客气,很讲究语气的感情色彩。就象在很多中国人爱用“I'm sorry”的场合,英国人却常用“Excuse me”一样。
英国人的交际礼仪在欧洲是有代表性的。恪守礼节,但率真务实;追求个性,但遵守公德。在交际中不喜欢虚假,就是客套,也是实打实的客套。而你要是在英国人面前客套做假,那受苦的就是你自己了。如果英国人请客,点菜决不铺张,够吃即可;若菜少了,你尽管提出再加,他会很乐意的。如果他问你吃好了吗?你想客套一下,那你饿着吧。就象在宴会上,中国人是劝酒、灌酒,喝醉几个才尽兴。英国人则敬酒不劝酒,宾主饮多少全随自便。若不会喝酒,更不勉强。你提出要果汁他会很高兴。
英国客户一般不轻易宴请来访者,如果要为你设宴,那就说明他对会谈表示满意,或者是愿意与你进一步交往。你要客套一下“不麻烦了吧”或“不用破费了吧”,他绝不会再说第二遍请字,因为他认为你这是拒绝了他。
记得那年第一次去伦敦,我们遇到一场比较艰苦的谈判。几轮会谈后,双方在价格和个别条款上仍僵持不下。后来有天中午谈判暂时休会时,客户邀我们共进午餐。我以为他是“糖衣炮弹”想让我们让步,就谦让了一下。谁知对方马上沉下脸,扭头离开了谈判间,其结果可想而知,这笔业务告吹了。
临回国前我向使馆商务处官员道别时(那次我们就住在伦敦商务处招待所),顺便聊起了这事儿。接待我们的一秘曾先生听了大笑了起来,他说,“你们正好想反了。矜持的英国绅士要请你吃饭,表示友好和合作,很有可能正说明他们准备让步了。你们可倒好,按中国人的思维方式,一多心,一客套,一单生意没了吧!”
在英国的商务交际应酬中,按不同情况和需要,一般有拜会、茶会、宴会等方式,这些都有较为严格的礼仪程序。对预约期、人员数、层次、场合、服装、仪式等都有固定的格式而且较为繁琐。这一般大多用于商务、政务和外交场合。
但除了上述较为正式的以外,英国社会还有一些较为随意的交际应酬方式,如午宴(英国包括整个欧洲,晚宴是较为正式的应酬,午宴相当于工作餐或快餐)、冷餐会、鸡尾酒会、舞会、游园会等。这些不要预约,不讲排场,服装、礼仪均不如正式场合那么严格,所以更受人们青睐。但在英国最简便、最随意、最常见的应酬方式,莫过于约两三个友人到酒吧小酌了。不用事先约定,没有繁文缛节,不讲衣着服饰,不定谈话内容,常常是一杯威士忌落肚之后,大家就云天雾地,开怀畅谈了。但这往往是非正式商务交谈和朋友、同事间的友情相聚。要是恋人和情人相会,那就要到咖啡馆去啜饮浪漫了。